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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UE 47 : Legible Singapore / Nusantara in Future Tense
The Strange Gestation of Gestures by ila & Syaheedah
ila與Syaheedah:關於姿勢的奇異溫床
October 27th, 2020類型: Residency
作者: ila, Syaheedah Iskandar 編輯: 鄭文琦
這篇文章包含了藝術家ila與Syaheedah Iskandar在COVID-19新冠疫情導致新加坡封城期間的電子郵件交流,以及他們的「姿勢手冊」上的若干禎示意照—而這兩封信和照片最早都是為「2020年Dance Nucleus微型進駐」所創作的文本。為了準備由「群島資料庫」所發起的「未來群島工作坊:台星共同合製」,以及由新加坡團體soft/WALL/studs所發起的「Pulau Something」計劃所做的線上練習,這兩位藝術家合作了名為「phantom limb(((o))): Unpacking gestures through personal sharing」(暫譯:「幻肢(((O))):通過個人分享開展姿勢」)的練習活動,並在2020八月九日進行線上聚會,透過文化性與個人性的姿勢探索「嵌入知識」的面向。

到了2032年,拜我們對於銀幕作為表達自我的中介之賜,所有集體的實存姿勢都將在以令人警覺的速率在消失中。為了保存這些快速滅絕的事物,我們邀請你貢獻一則具有個人特殊意義的姿勢。想一想你可以用什麼方法,按部就班地教導別人表達這些姿勢,它如何使你具體化,它對你又有何種特殊的意義。

“phantom limb(((o))): Unpacking gestures through personal sharing”,ila & Syaheedah Iskandar

1.0 HOLDING A SNEEZE (performed by ila, 2020)
1.1 Raise the index finger on your right hand./ 1.2 Bring it to your lips.
1.3 Place it on the curve of your upper lip also known as the Cupid's bow.

Salam temanku tersayang

我親愛的朋友,Syaheedah,

如今我們終於可以分享相同的時區,在最近幾個月以來,寫這一封信給你儼然變得如此奇異。我可以問候你最近過得如何,但是我們約莫幾小時前才與彼此確認過。當我坐在這裡、在這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寫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真確地注意到了我的雙腳正收攏在一起摩擦著:這個姿勢有著兩重的作用,它既是讓我保持溫暖,也是讓我保持清醒。我還記得,在這個時刻你的雙腳如何抵著被單摩擦,好讓自己能夠入睡。在我們最近試圖開展以及分類不同姿勢的這幾個月裡,我變得越來越能察覺到我自己的姿勢,還有那些圍繞在我身邊的姿勢。通過整個微型駐村的歷程,我總是想到關於「蜈蚣的困境」(The Centipede’s Dilemma)(註1)

一隻蜈蚣如此開心—當然!
直到一隻戲弄的蟾蜍
問:「祈禱,哪隻腳先哪隻腳後?」
這個問題讓她深深陷入困惑,
苦思無解地跌入水溝
不知如何好好走路。

這首詩也是蜈蚣效應的參考文本,這個名詞是指那些當某些原本是自發性或者無意識的活動,被對這個活動的刻意察覺打斷時的心理學症狀。現在我問我自己,是否某個姿勢從我的母親那裡傳承到我這裡的知識(或許是當我無法進食「你」所渴望的食物,或者當無法抽出時間去吃那些為「你」所準備的食物時,會舔一下食指),後來我才發現那始終是錯誤的做法(應該觸碰食物/飲料,並放一點點在我的嘴裡)。然而,當所有這些事在我的想法裡都對我管用時,或許要問,什麼是正確又什麼是錯誤的?這些姿態似乎在不受打擾的狀況下顯得如此自然,感覺像是肌肉的記憶。或許這正是「嵌入的知識」,是某些形成於身體內部的東西,令我們不做第二想法。它會自然地湧現在我坐下之時,當我生氣之時,當我無法入睡之時;這些表意方式訴諸我內部的整體,自我的內部湧現,甚至在任何話語得以在我口中形成之前。

你還記得我曾問你,第一次學會如何「Jeling」(白眼)是什麼時候?還有是誰教你的?我想到我那三歲的女兒,伊奈雅,當她只有幾個月大的時候曾經給我們一個緩慢的「Jeling」。這些有多少是我們後天學習而得,又有多少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我也不停思考著,我們如何習得這些事情,如果這種知識是要習得的,它要如何與人分享?我不停思考著,關於表現這些我們與他人共享的姿勢並感到愚蠢。藉著舔一下拇指(jilat jari)並深深地將之塞入我的肚臍眼,我試著抑制我的腸躁動,但隨之感受到的卻是更大一瀉千里的衝動。我記得當我分享這種超脫身體的經驗時,不禁大笑起來。或許我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但是,此時此刻我知道,它是被我的身體所拒絕的,也是顯然不適合我的姿勢。

然而,我的朋友為什麼是姿勢呢?我們如何從思考關於「身體及其(複數)幻肢」(the body and its phantom limb(s))到抵達這裡?在我們的提案裡,我們試著定位在某種身體性的不協調:(如同)置身於一個既是我們所屬於、也是我們被排除之的空間。但在這幾個月裡,我理解到這種不協調也是朝向內部的,它是,至少對我們當中某些人來說,就算仍然是自然的,也遺失了它的起源。我也許能夠回溯「舔手指」的姿勢到我外祖母那裡,但是她又從哪裡學到這個姿勢,又有多少關於它所蘊含的知識已經遺失,而且,這樣的失落甚至是否是種損害?也許身體知道的,是它需要知道的部份,而其中蘊含的知識仍然不定、健忘並善於原諒。

保持開放與自我隔離,

ila

4.0 STOPPING HICCUPS (performed by ila, 2020)
4.1.1 Hold a glass of water with both hands./ 4.1.2 Bend your body at 90 degrees.
4.1.3 Take a drink of water in that position.

選項二➞

4.2.1 Pronounce Fan out loud.
4.2.2 Pronounce Ta out loud. Repeat from 4.2.1 onwards until hiccups disappear.

Salam kawanku tersayang,
我親愛的好友ila,

當我第一次擴張自己對於「嵌入的知識」的理解時,我在我的論述中,使用了你的藝術實踐作為討論的切入點之一。我並不記得,這個想法究竟在何時浮現我的腦海中,但是我記得我感覺很興奮,就像是我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接下來是將這些概念闡連成為語詞的步驟,這麼做並不容易,有許多次我發現自己懷疑起其中的非理性。或許是因為它提醒我處在一個對我們的祖先不太友善的時區裡,那樣的非理性顯然對利於「啟蒙」思想的基礎,而啟蒙正是所有殖民遺產的序幕。

透過這個時區讓我理解到視覺性作為某種主宰感知的返響—某種超越視野所見限制的「看見」的需要—正如真實的歷史告訴我們,驅動他們宰制不屬於自己的土地的執迷。但是,也正是在這個時區之上,我發現人會闡聯它們的相對面,不可見的,持續將自身遮掩為秘密的(複數)知識,進而將鎖住的意義(或甚至無意義)根深蒂固地封印在我們的身體裡。在我與祖先的土地失去聯繫,並試圖了解自己的心靈的時候,我主張向內部看的需求,利用它們作為通往過去的線索。對我來說,內嵌的知識成為一種(更好或更壞的)浪漫化的理念,終有一天我能夠讀懂這些被我的手掌遮蔽的星辰,在我航行於汪洋之際。

當你如此親切地邀我與你在這次駐村裡合作時,我的內心深處從未想像過,這些過程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我所涉入的程度遠比最初的假設更深入,通過與你一起行走,以及對於「我們要如何感受」的強調,我理解到自己對於情緒的內觀程度—絕大部份是倚賴於我得以看見什麼、或者將什麼給「合理化」;我變得更深諳如何將內嵌的知識編碼。或許是在我返回新加坡之後(在首次「阻斷措施」之前)自我施行的社會隔離,在加劇這種傾向時,起了某種設法合理化自身週遭的作用。無論是前者或後者,所獲都是依然豐碩,因為正是由於那份不適,才使我對於自身介於公共與私密之間門檻的理解,更為鮮明。

在一開始,我選擇聚焦在文化的(cultural)姿勢上。基於人們對其理解的公開意涵,文化性姿勢(比其他姿勢)更容易開展,但是,當你堅持於將姿勢開展為某個整體,並且將它們看成是內嵌知識的某部份時,我必須坦承,這是一條讓我猶豫不定的路徑,我認為它應該要放寬至讓我們更難定義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的程度。然而,或許簡化作用並非一種答案,畢竟避免簡化就是避免系統化—而後者將成為一種反學習之舉動。當你將觸角延伸至私人領域,你也為個人意義賦予了,在內嵌知識也有一席發言權的空間。藉著允許它在公開領域被提出來,隨著我們對它的覺察,私人的姿勢也成為有知覺的。

蜈蚣效應是一個完美的比喻。我想在某些地方我們兩人都覺得不確定,但我猜,也是在那樣的不確定裡我們找到它的本質—它的複雜性、親密性和,且容我這麼說,它的荒謬性。讓我回答你的問題—為什麼是姿勢?也許是因為,姿勢正是解鎖其他嵌入(複數的)知識的第一步。唯有將覺知帶進它日復一日的相應事物裡,如此,其他事物也將攪動我們的內在。

Dengan ikhlas,
附上愛與仁慈,

Syaheedah

 

Footnote
註1.  「蜈蚣困境」(The Centipede's Dilemma)源自於同名短詩,在心理學上又稱為「蜈蚣效應」或「蜈蚣症狀」,原作為Katherine Craster於1871年發表於《Pinafore Poems》。1932年心理學家George Humphrey在其著作中用這個名詞來描述原本自動或無意識活動被對其知覺所干擾時的作用。見:Humphrey, George,The Story of Man's Mind;Boston: Small, Maynard and company,頁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