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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UE 41 : Models of Listening
Yan Jun: How to Mute Crows
如何讓烏鴉閉嘴
May 3rd, 2019類型: Sound Scene
作者: Yan Jun 編輯: 鄭文琦
出處: The Wire magazine
「一個像天文台這樣的搖滾樂團為何會存在於如此安靜的夢幻國度裡、又要如何生存?」演奏家顏峻對新加坡噪音與沈默之上的言論管制發表了他的看法。這篇文章最早發表於英國The Wire雜誌。網址為:www.thewire.co.uk。
Photo: Rikey Tenn

要讓烏鴉閉嘴的最佳方式就是用槍枝射殺牠們,槍擊突如其來的亢奮噪音也能壓抑倖存烏鴉的心理。而且沒有人會對這些屍體有任何同情,一旦你宣布烏鴉有時會攻擊人類。在此情況下,你甚至可以獲得某些剷除烏鴉的專業協助,以那些看似射擊俱樂部的紳士想像吸引志工。

這正是新加坡政府的做法。

烏鴉是我所喜愛的鳥類,我喜歡聆聽他們獨特的啼叫,當我在世界不同角落旅行時。我稱牠們的叫聲是「空氣斧頭」,我很幸運,到處都可以遇到這些烏鴉,品種繁多。但在某些文化裡,烏鴉是惡運的象徵。這樣的象徵仍然或多或少存在於人們生命中,到處都有。有鑑於此,我對於新加坡政府有點感冒—我覺得在他們對於烏鴉作為某種象徵的殘忍反應背後,其實有個正式核准的陰謀(陽謀)。一個這樣思考的社會是不可能真正現代的(雖然這也是我所疑惑的問題:什麼是現代?)假如新加坡社會沒有擺脫這樣傳統的象徵和迷信,它就仍停留在農業階段。或許它並不在乎烏鴉的象徵意義,而是更關心人們的安全獲得保障?那樣的話,新加坡這個城市國家對其他象徵的看法仍然極其猜疑,比方說有刺青或留長髮的男人。當然,日本新世紀音樂家喜多郎被新加坡拒於國門外,也只不過是1970年代的事情;當時他被告知要在剪掉頭髮與打道回府之間做出選擇,於是他便取消演奏會,返回日本。

新加坡仍然對於人聲及其象徵有所顧忌。在印度社群的小印度區,街頭遊行在傳統節慶期間獲得政府許可,但不可以演奏任何樂器。在這之上,最近還剛實行了禁止在這類節慶期間消費酒類的法條。

我之所以書寫新加坡的理由,是一位新加坡朋友要求我這麼做。他問我對於他的母國有什麼印象,還有我是否考慮移民成為他的同胞?新加坡護照在182國家裡適用免簽證入境,而我,我國的護照,總是讓我耗費經年累月的工夫,在為了出國旅行而準備荒謬的簽證手續。三年前我經歷了兩個月新加坡藝術進駐,我在那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就像在放假,非常安靜,幾乎沒事發生,就像一杯低糖的汽水。謝天謝地,我不用一直住在那裡。

Photo: Rikey Tenn

我的朋友常在電力站(Substation)廝混,這是一個連著小型藝術空間的場地,偶爾會有不尋常的音樂和表演藝術活動在建築隔壁的花園上演。在我抵達之前他們失去了這座花園,但電力站依舊是個好地方。在我進駐的期間,有一個告示每天都提醒我:「亂丟垃圾罪行重大!」這使我更驚訝於發現丟在電力站外地面數量驚人的煙屁股—相較於我在這些場所發現的現實人類本性,在我看來,「不能丟垃圾」告示所表達的潔癖(對於骯髒的強烈厭惡)其實是對於對更好生活的努力所使然。

另一個我想待在新加坡的原因是:我很好奇人們為什麼要生活得像自己養的動物—在這個提供人身與經濟保障卻不容許異樣思想或行動的社會裡。這個年輕的國家對許多中國人來說像一個夢土:它整潔、安全、富裕⋯而且超級平淡。或許我在中國的生活裡總有太多事發生,那裡一點也不安全,而且也太沒有保障。我感覺到在中國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在某種程度上放鬆一下。

另一個問題自然隨之而來。一個像天文台(The Observatory)這樣的搖滾樂團為何會存在於這麼安靜的夢幻國度、又要如何生存?當然,在新加坡還是有叛客、即興、硬蕊、粗噪音,什麼都有一點點。新加坡英文嘻哈團體粗野生猛,會說諷刺或政治笑話。但天文台最令我感興趣,他們比我所知的任何中國搖滾團更現代,天文台的音樂根植於藍調搖滾和迷幻搖滾,但它卻發展出一種不斷變化的自由結構。我想他們可以表達某種詩性的女性主義力量,因為支持男性歌手的是演奏陽剛噪音和旋律組的女性演奏者。他們的氛圍黑暗,但絕非浪漫。它絕非某種遙遠現代(或後現代,假如你喜歡的話)世界的倒影,它是一面插入那廂現實的明鏡。我寫過關於天文台成員袁志偉(Yuen Cheewai)的一長篇專訪,他和我都是FEN的成員,在專訪中他沒給我任何分析性的回答,只有事實。他告訴我許多回溯至1960年代新加坡獨立建國的背景故事,有關這個政府和中國、馬來西亞與印尼之間詭譎的國際關係,還有基於金錢以及金錢影響之上的身份認同。他的許多回答都讓我回想起我自己的國家和現實,它從來就不是什麼單純愛音樂的憤青男女與搖滾詩人。

但這不只是另一篇關於言論管制的抱怨。面對高度言論管制,音樂可以非常簡單;同樣的,你可以管制卻無法噤聲。在這之前,中國每個戶外音樂節要求人們遞交每首歌的歌詞給當局審查才能表演,只有那麼一個樂團「寸鐵」拒絕在這麼大的舞台上登場演出,而不是服從這項要求。也許他們想太多了?也許有某那麼一種音樂形式—還有獲得准演許可的複雜步驟—能夠反映單純的演奏慾望?我對這方面不夠熟悉而無法得知更多,但可能也有許多像他們一樣的樂手?

你如何在像新加坡這樣的夢想世界作曲和聆聽音樂?儘管有些暢銷饒舌歌手向當局宣示效忠,嘻哈卻在中國被封殺了。而在2016年,刺青也被各電視節目和戶外音樂節封殺了。我希望那些單純喜愛音樂的人們可以只要表演就好,然而,為什麼在夢想世界裡的烏鴉這麼氣焰高漲?問題在於:要如何生存與嘶吼,就算你的聲音並不悅耳?(特別感謝李靄德〔Edward Sanderson〕協助本文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