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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dernity in the Cave: Interview with Sakarin Kure-on
洞穴裡的現代性—專訪泰國當代藝術家Sakarin Krue-on
November 30th, 2013類型: Interview
作者: Freya Chou 編輯: 鄭文琦
Sakarin Krue-on是最近幾年在各項國際藝術節裡曝光度最高的泰國藝術家之一,曾經參與的重要展覽包括:第50、53屆威尼斯雙年展、2007年第23屆卡賽爾文件展、2012年的釜山雙年展等等。他最近策劃了一個名為「Metro-Sapiens: Dialogue in the Cave」的洞穴藝術節,邀請了逾20位當代藝術家,將一處位於Ratchaburi的史前洞穴轉化為當代藝術的展示空間。最近,Sakarin主要在Silparkorn藝術大學的繪畫、雕塑與視覺藝術學院的泰國藝術系所擔任藝術教職(Art Instructor)。
Sakarin Krue-On, "No Fly Zone" (2003); image courtesy of artist

身為泰國早期從事當代藝術創作的一代,能否和我們聊聊當時的時代背景?

Sakarin Krue-on:泰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大約開始於15、16年前,那時大家並不清楚當代藝術是什麼,主要隨著西方藝術的發展而走。一開始時,大家對當代藝術有些誤解,西化是個潮流,大家只會照本宣科,並沒有真正理解當代藝術的意義,似乎只要和傳統創作不同,就是當代藝術了。回首20年來,我認為當時被稱為當代藝術的藝術,其實只是傳統藝術而已。

 

你的創作範疇十分廣泛,最近還從事策展,觀察你許多作品中會看到佛教思想的影響,在泰國這樣強大受到宗教信仰影響的社會裡,可以談談你希望傳達的訊息是什麼?對你而言宗教和藝術間的關係是什麼?

SK:我的作品其實不是在講宗教,宗教對我而言是知識和哲學思想。我希望透過宗教讓大家明白退一步思考社會、政治、經濟等面向,以佛教的思想為基本,去思考真實是什麼,對政府說的事情提出懷疑,退一步來看我們的生活。我相信的是知識而不是那些儀式。 在一些早期的作品,我會使用金箔、蓮花等佛教象徵的物件,嘗試利用宗教的角度切入現代泰國社會大家「嚮往希望」的依賴。這對希望的嚮往可能延伸至對社會發展,資本的渴望而作出一些不理性的行為;過程可能過於迷信,或使用暴力。這些和原本宗教的出發點其實都十分衝突、矛盾。

 

Sakarin Krue-on, "The postcard for the Thai Pavilion, the 53th Venice Biennial" (2003); image courtesy of artist

我想你對泰國社會的反思一直到2003年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作品,似乎有了一個階段性的整合,是否可以談談當時的經驗和創作想法?

SK:以前參加泰國館的藝術家是由政府自行挑選決定的,但那一年,我們主動向政府提案,最後很幸運獲選。一開始我們便決定以旅遊觀光局的角度出發,將整個泰國館改建成一間旅行社。因此,整個威尼斯展覽的方向就很明確,但執行過程卻十分困難。為了使這間公司如假包真,我們拍攝了一支宣傳影片,影片內容呈現一般人對泰國的刻板印象,美好的山水環境如人間天堂,但影片中一切似乎美的不自然,這就是政府一直對外塑造的泰國形象。展覽海報上你看到一名女子乘著類似威尼斯貢多拉的船,這也是在泰國另一個諷刺的西化象徵,曼谷不曾被稱為「亞洲的威尼斯」嗎?我希望透過展覽探討世界是如何被想像的?人們對於一個社會的認知是什麼?

 

這讓我想起你在新加坡國立美術館的作品,〈Cloud Nine〉(2005)。你將一隻流浪狗製作成精緻的陶瓷雕塑,突然間流浪狗成了天使的化身。這是否也在諷刺大家只看到社會的美好?

SK:在泰國我們隨處可見流浪狗,在這件作品裡,我將這些被遺棄的動物製作成精美的陶瓷品,現場則裝置成暴發戶的家,試圖表達泰國社會的階級不平等和一般人渴望不勞而獲的生活。在這裡,夢想是空泛的,流浪狗希望來生能過著不同階級的生活,成為統治羅馬的王 (註1),我試圖利用這個故事來暗喻現今泰國社會的現實。

 

Sakarin Krue-on, "Cloud Nine" (2005); courtesy of artist

聊聊你在2007年卡塞爾文件展的計劃吧,你在卡塞爾進行一項梯田耕種計劃〈Terraced Rice Project〉(2007),但最後計劃沒有成功。我相信你一開始應該就知道失敗的可能性很大,為何還是執意進行?

SK:我知道不可能在卡塞爾種植稻米,稻米生長需要特定的季節和時間,那一年德國冬天還特別早來。所以失敗原因一方面是天氣、地理的因素,再來是文件展主辦單位本身的緣故。開幕當天一切都很順利,但一週後,工程師告訴卡塞爾市政單位必須停止供給水份,因為過多的水份會加重泥土的重量。這裡原來是一大片自然景觀,二次大戰後摧毀了環境,他們因此從外地搬來泥土修補這一塊地,所以地基原本就不穩了,如今水的加重他們擔心會有土石流。但,這一切不是我的重點,我的重點是農業社會彼此分工的過程。農業社會是人類生活最原始的方式,資本主義總有消失的一天,它無法永久滿足人類的生活,所以我們還是必須思考回到原始。

 

你是如何說服大家加入計劃,一定有很多人認為不可行。

 

Sakarin Krue-on, "Terraced Rice Project" (2007); courtesy of artist

SK:我們一開始的提案計劃只有一張紙,很清楚地表明,我要的計劃目標是什麼。歐洲是最佳的資本社會典範,但我反其道而行,提出了一個簡單、分工的系統,一個沒有階級的計劃,沒有規則,不需要遵守規範的社會。相對於德國十分嚴謹的社會體系而言,這個計劃是在提出另一個系統。參與的人大概知道計劃內容是什麼,他們也想嘗試跳脫框架。這中間發生一個小故事:有天一個觀眾告訴我,這小山丘兩百多年都長一樣,他很期待終於有人能做一些改變,還有人跑來握著我的手哭著感謝我!

這是你期待的結果嗎?

SK:我知道會有很多來自外地的義工加入,因為提案書中寫的很清楚,因此很開心結果真的有非常多人參與。雖然開幕兩個禮拜後稻米就死了,但我們紀錄了過程,現在正在美國辛辛那提州展出。

 

在我去年隨著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到曼谷時,發現在泰國,尤其是曼谷,似乎沒有太多展示當代藝術的空間和機構。

SK:的確,「304 project」還有「About Café」(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曼谷工作室的前身)是少數開創當代藝術展示的地方,再來就是一些學校的空間。1998-1999年的「About Café」是曼谷經營非營利空間的先鋒。而我稍微幸運些,一直和國外的畫廊合作,但沒有正式簽約,純粹合作關係,因此還有一些國外展出的機會。(註2)

 

Metro Sapiens: Dialogue in the Cave (2012)

我好奇是否因為曼谷缺少展示空間的現象,影響你決定在今年年初於叻丕府(Ratchaburi)的一個洞穴舉辦藝術節?

SK:是的,我沒有辦法再浪費另一個20年去等待泰國當代藝術成長,泰國有很多藝術家,但是曼谷的畫廊只支持商業藝術。曼谷以外的地方幾乎沒有展覽空間,政府基本上是不支持的。雖然其他的地方也是有一些零星的空間,但畢竟還是很少。而這些藝術空間其實和當地文化、當地人的生活是很脫離的。這次展覽主題是:《Metro Sapiens:Dialogue in the Cave》(編按:「Metro Sapiens」是諧訪智人「Homo sapiens」的物種學名)。我希望探討的是原始如何帶入科技,人類是否無法脫離現代。我們總共邀請26位亞洲藝術家參與,作品內容有錄像、行為、聲音表演等,台灣包括許家維展出〈鐵甲元帥〉還有林其蔚的〈音腸〉。整個計劃構思十年,我家就住在這個洞穴的外面,每天我都思考如何可以把藝術帶進來。十年間我們不斷和地方政府以及負責洞穴管理的寺廟交涉,躊躇經費,最後終於實現三天的藝術節。藝術節期間有很多藝術團體參與,雖然我還不知道最後結果是什麼,但的確建立很多聯結,許多替代空間成立的想法也在討論中。我覺得這個計劃可以延續下去,不只是概念上的啓發,甚至一些藝術家的作品得以到別處展出。叻丕府這一區之後也計劃成為一個藝術城鎮。

 

你是否會再做一次?

SK:很多人問過我這問題,但其實還沒有仔細思考過。在泰國尋找贊助不是容易的事,一開始沒有人相信會成功,再來我並沒有積極到處募款,主要經費來自學校,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申請補助,政府機關三個單位而已。這其實不是很貴的計劃,場地、人員都是免費的,靠著很多在地朋友加入幫忙。也許吧!之後如果時機對了,可能會再做一次。

 

 

Sakrin Krue-on, "失譯的紀錄" at "ThaiTai Fever" (2012-2013); image courtesy of artist

參加過也舉辦過這麼多大型展覽,你覺得泰國需要一個雙年展嗎?

SK:我們討論這個問題很多年了!我覺得應該多多益善,每年都辦「雙年展」,而不是兩年一次(笑)。明年泰國要舉辦第一屆雙年展,但我覺得大家其實誤解了雙年展的原意,反而視為商業資本的來源。所以,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要有,對我而言,我幾乎每年都在參加雙年展,所以重點在於一個對泰國藝術發展真正有幫助的展覽。

 

能否和我們聊聊這次來台北的經驗和作品製作過程?

SK:台灣和泰國有很多相似處,雖然我沒有太多時間到處走走,主要都在做作品。但一來到這裡,我發現不需要花太多時間來適應環境,也許這是在歷史上某個部分的相連接而產生的熟悉感。我這次創作的作品以豆腐為靈感。在泰國北部一個小城裡,早期是國民黨軍隊部署的地方,他們會製作一種食物,一種發酵的豆腐,那口感和台灣的臭豆腐不同,因此這次來台灣我便希望能學習製作豆腐,研究出泰北式臭豆腐的做法。另一個是學習繪畫牡丹,在泰國我們也稱牡丹花為:「mu-dan」,我想這是一種文化上斷裂的傳承,不同國家在某段歷史上的聯結。我試著將這些元素聯結起來,目前還不太知道確切的完整作品會是什麼,但我希望拍攝五段不同片段,剪輯成一個錄像作品。

Footnote
註1. 關於古羅馬國家起源的傳說:一隻母狼在一個洞穴裏養育了羅穆盧斯(Romulus)和瑞摩斯(Remus)這對雙胞胎兄弟,後來兩兄弟共同創建了羅馬城。
註2. About Café為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2012年於曼谷進駐空間的實際擁有者。2014後這個空間再度由Messy Sky成員Mary Pansanga策劃活動,並經營「雲」空間為期一年。如今「雲」空間再度結束營運。不過曼谷的當代藝術空間,仍以各種不定期、短暫而充滿創意的形式在這個城市裡出現,隨即迅速消失。它們並沒有真正完全失去蹤影,但除非你是當地人,否則要捕捉它們的存在簡直難上加難。